道蓝幽幽的闪电猛地一闪,在倏忽之间照亮了天空,又迅即寂灭。黑暗中,隐隐传来了鹅群躁动的声音,零零星星的犬吠,就像油锅里不小心滴进了一滴水,引起了整个皇庄狗的群吠。
“不好,有情况!”男人就像被电殛了似的,一个骨碌翻身坐起。女人也本能地愣了愣,抽出了压在枕头下面的尖刀。两人都不约而同地竖起了耳朵,捕捉着黑暗中的声音。
淅淅沥沥的雨声里,鹅们都抻长了脖子,忘命似地喊叫起来,你一声,我一声,此起彼伏。狗的吠声缠缠绵绵,丝丝缕缕,恍如爬满茅草屋的青藤,或者筋连筋绊牵绊的丝瓜络。
蓦地,天空中掠过一道道鬼魅般的黑影,衣袂带风,直奔夫妻俩的茅草棚,直奔棚后的那两棵宝树而来。手中弯月形的刀刃,寒光闪闪,耀出了一片片骇人的光芒,让夫妻俩都噤若寒蝉,浑身上下起满了鸡皮疙瘩。
完了,完了!女人见状,精神近乎崩溃,软成了一滩烂泥;男人的牙齿也捉对儿厮杀,浑身筛起糠来。七、八个蒙面黑衣人,举起了手上的钢刀,挟着雷霆之势,从不同的方位,齐刷刷地砍向床上的男人。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电光火石之间,男人抱住老婆往床里边滚了滚,刀砍了个空,却把床劈成了碎片。男人的动作也十分敏捷,手顺势在床头上一按。说时迟,那时快,轧地一声脆响,从屋顶和床底下翻出了一排排的连弩,刷刷地射出了一支支的响箭。
箭矢就像长了眼睛似的,会自动调整方位,一眨眼的功夫,就把七、八个蒙面黑衣人都攒成了刺猬。屋顶上,梁柱上,桌椅上,锅灶旁,或深或浅,或疏或密,到处都钉满了长长尖尖的箭矢,箭尾还兀自嗡嗡地晃个不停。
另一拨去抢树的蒙面黑衣人,也没捞到好果子吃。一行人窜到宝树下,见宝树就在眼前,富贵唾手可得,不由得大喜过望,加快了脚步,思想上也放松了警惕。冷不防脚底下一松,一软,扑通一声掉进了早已挖好的深坑。
深坑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坑底下埋着的铁刺。铁刺尖而长,锋利无比,一伙人带着惯性从高处跌下来,立马穿成了名副其实的撸串。一时里,蒙面黑衣人哭爹喊娘,哀嚎之声一阵喂,阵地响起,令人毛骨悚然。
剩下的人见势不妙,一个个都变成了兔子,撒开腿丫子就跑。可还是慢了半拍,想逃也不是那么容易。就在这个时侯,从树底下的草丛里,翻出了一排排的连弩,一眨眼的功夫,满天的箭雨就像满天的飞蝗,把蒙面黑衣人射倒了一大片。
守在围墙边望风、接应的四个蒙面黑衣人,见同伴们都抱团结伙去见了阎王,一个个都吓得心惊肉跳,哪里还顾得什么富贵?什么宝树?一个个都脚踩西瓜皮—逃之夭夭。在生命和富贵面前,命最重要。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这样一来,围墙下就留下了两架梯子,几根软索,两把挖树的镢头,一辆用来拉树的车子。至于刀啊、剑啊、弓弩箭矢之类的备用兵器,也丢得到处都是。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起了破抹布,想起了弃之如敝履这个词儿。
人死了,烂摊子还是要收拾的。
夫妻俩一个掌灯,一个搬运,一趟又一趟,把倒毙了的蒙面黑衣人都拢在一堆。女的逐个逐个点了点,不多不少,刚好二十一个。男的围得死人堆转了转,撸起了几个死人的上衣,无一例外,左胸都纹着一条张牙舞爪的黑龙,恐怖之极。
男的叹了口气,女的也满脸泪水。
借着摇曳不定的灯光,女人从怀里掏了掏,掏出一个橘红色的小瓷瓶,拔开塞子,用指甲挑出了一点淡黄色的粉末,轻轻地弹在死人堆里。粉末一接触**,滋滋地冒出了一股股的轻烟,热气腾空。一时里,烟雾缭绕,异香扑鼻。
黑暗里,轻烟愈升愈快,愈转愈急,也就一根烟的功夫吧,二十一具尸体就化成了一滩血水。血水慢慢冷却之后,又一滴不剩地渗进了泥土,倏忽不见。各位,这种淡黄色的粉末,就是江湖上传得神乎其神的化骨神丹。
不知不觉之间,一场血雨腥风就散得干干净净。二十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被上帝用魔鬼之手,轻轻地从地球上抹去,一个不剩。比起命运的残酷,人的生命又是多么的脆弱啊!什么死磕?什么抗争?全都是哄鬼骗人的笑话。
可地球还在旋转,日子还在重复,这个世界不会因为二十一个人的离去,而有一丝一毫的改变。傲来国,益稼郡乃至整个皇庄,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平静得就像混沌初开时一样,牧鹅的夫妻俩更像是没事人儿。
第二天又是个阴天,雨还没有消停。
男人一切照旧,依然还是凌晨五点起床,先绕着鹅栏转一个圈,然后再洗漱,吃女人做好的早饭。吃完早饭后,他拿起烟袋过完瘾,背着筐、拿着镰刀就出了门,一天割草三或四趟,上午二趟,下午一至二趟,千篇一律,雷打不动。
女人呢?表现得更从容,更淡定。人是丑了一点,却有几分女侠的豪迈。她每天除了做饭,洗衣,打扫卫生,跨进鹅栏里铲糞捡蛋,就是用铡刀铡丈夫割回来的青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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