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想冥府原是来无影去无踪的地方，要么血流成河，要么受刑上吊而死，要么狐狸遍地跑，要么人面兽心妖魔鬼怪。从目前状况看，不是的。寂静的山谷辽阔的平原，没有鸟鸣，没有兽叫，没有人声，就是毛驴行动诡异，除此之外，别无惊心动魄之处。
那么，那些早早前来冥府报道的魂魄哪里去了，至今没有见到成群结队的群体，没有花姑娘大大的。是躲开，是隐身，是见到生人害羞。我原以为，如果按照亿万万年计算，世上的动植物都去冥界的话，那是装不下的。我一直想弄明白这事。
现在看来，并非如此。冥府深藏在这自然柔和的暗光中，沉浸于冥王星灰灰漫射的晕光；只是一个符号，一个不可感觉的抽象符号。对于生者是归宿，对于死者就是福地。
这些魂魄到底有没有回到人间的愿望，如果可能，按照现代科学理论，就是时间穿越。
如果没有可能，那么有没有挂念前生的向往，或是只希望安静于此永无返回的断念；要么只寄托于缠绵的情怀，永不忘却爱的牵挂，让时间瞬时凝固在灰色的世界。——
毛驴告诉我，前面有牛，正在舔舐自己的伤口，除此那头牛已经没有任何的想法。
是的，你看它一舌头一舌头舔着身上的血迹，静静地晃动着尾巴，驱走身上闪着金属绿光叮咬的牛虻。
翻过山岭，第一眼看到就是此番景象。
辽阔平原上，这头黄牛，独立在平原的画面中，如要靠近这头黄牛，毛驴需要一天时间；一天是什么概念，就是一年时光倒流的时间。
这么走了一年，毛驴没好气踢了黄牛一脚——，我喊毛驴——吁——停。怎么自己人踢自己人一脚。
毛驴：不是为你能见上亲人，我绝不会走这些冤枉路。
黄牛张大牛嘴，露出雪白的牙齿，反刍时的眼睛忽然愣住了。
黄牛叫起来：宝儿——。
我谁谁——谁叫我。
毛驴接话道：黄牛在叫你呢。
我看黄牛，上下打量不认识，不是我家原来那头牛。
黄牛又用急迫的重低音喊：我是你大舅。
我哈哈笑了，拍黄牛头：胡什么呢，牛舅舅。
完我看黄牛的眼角血滴的泪水滚下……我相信了，这头老黄牛就是我大舅；按大舅生前的人品，一定变成老黄牛，一定的。
我冲上去，抱住老牛头失声痛哭起来……这时，灰暗的天空现身一长舌的嘴巴；嘴巴蠕动着，将舌尖卷曲伸开的发音，发出的音节抑扬顿挫：不——得——相——认。
我惊诧。毛驴见状解释：人鬼不能认，是冥府的规矩。如果谁谁都认，那会上演人鬼不了情的。冥界于人间从此划界，不然要生下多少聊斋的孽种。
我哑口。望着黄牛默默向平原洼地趋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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