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娘子说得风轻云淡。>
含钏愣在原处,被骇得嘴巴都合不拢。>
“砍...砍了一条胳膊...”>
瞿娘子笑了笑,把雕花银勺放下,轻描淡写道,“我夫君将食肆的管事、账房换了人,将原先的管事与账房先生贬到了天津卫,食肆里的人看他顺理成章地接下了留仙居的生意,便以为是我的意思,谁也不敢来回禀,既怕他秋后算账,也怕我们两口子沆瀣一气...”>
瞿娘子尝了口牛乳茶,点了点头,笑着打了个岔,“您这处的茶饮和小食真不错。”再继续说道,语气温和却藏了几分漫不经心,“他把着食肆,我管着后院,食肆看上去固若金汤,实则一碰就碎——我瞿家百年家业,岂容他个黄口小儿糟践破坏;我管着的后院却如铁桶,我说要见血,今儿个就必定见血光。”>
含钏瞪圆了眼睛,若是有铜镜,她必定发现她眼里藏着星星呢!>
人不可貌相,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瞿娘子看上去三从四德,温驯顺从,实则却...>
含钏不由自主地为瞿娘子理顺了背后的靠枕,没发现自己的动作略显谄媚。>
瞿娘子柔柔浅笑,“我让人拿到了食肆的账本,一核算,账册不对。挂炉鸭分明用的是百文十只的麻鸭,在账册上照样写的是白油鸭,明明用的煤炉,却仍将清理柴炉的钱算了进去,降低的那份成本便吃到了我夫君自己的兜里,我粗略算了笔账...”>
瞿娘子眼波流转看了看含钏,话就在嘴边。>
食肆的账册,就像食谱一样,也是机密。>
含钏赶忙摇摇头,“您放心!我自家的算盘都打不对,更不会算您家的账!”>
钟嬷嬷绝倒。>
这有什么好骄傲的!>
瞿娘子也笑起来,贝齿轻轻露出,眉眼间显得很愉悦,“我粗略算了算,就这么一个月的时间,我夫君约莫昧下了二百五十两白银。”>
留仙居还是不一样的。>
昧银子都能昧二百五十两。>
“时鲜”一个月能净赚二百五十两就不错了。>
人与人不同,花有几样红。>
这么想想,还是有点辛酸。>
含钏抿了抿鬓边的发,“您既已发现,陈掌柜自然恼羞成怒又气急败坏,假模假式地拖着您去对册子正‘清白’...”含钏语气一沉,“昧钱是昧钱,却也不能动手,尤其是您还是怀着孩儿...既两个人已撕破脸皮,那往后您预备如何?”>
小姑娘语气里有藏不住的担忧。>
是啊。>
往后预备怎么办呢?>
瞿娘子笑着眨了眨眼,却想起昨儿个晚上,陈思白左手捂住右肩那个汹涌喷血的窟窿,满地都是血,曾经笑着在月色下为她净手擦面的男人跪在满地的血泊里,面白如纸,浑身如抖筛,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混着双眼的泪水,砸进血水里。>
他求她,“...我错了,我知错了...我再也不敢了。都是我迷了心窍,想着老头子卧床不起,留仙居便是我们夫妇二人的...便以为我怎么做都成...阿敏我错了...您找个大夫吧,我在流血...我快死了!”>
她挺着大肚子,站在庭院的台阶上,冷冷地看着曾经的君郎。>
她闹不懂。>
她柔顺温和,从未诋毁讽刺过陈思白上门女婿的身份,听父亲的教导,处处以夫为先,为什么陈思白要这么对她,对留仙居?>
她更闹不懂。>
为何当初温文尔雅又谦卑恭顺的夫郎,会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在食肆里排除异己,大肆敛财,丝毫不顾惜瞿家的声誉和留仙居的招牌。>
如今是把控留仙居,之后呢?>
等父亲百年,她将会在留仙居,乃至内宅丧失所有权力,陈思白又将会怎么对她,怎么对待留仙居?>
她不敢想象。>
可她却知道,男人,有家业重要吗?有父亲重要吗?有瞿家百年的声誉重要吗?>
没有。>
瞿娘子双手捧着牛乳茶,侧过头去,窗棂外又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就像她出嫁的那天——花轿从瞿府出门,在北京城绕了一圈,去京郊接上了等候多时的陈思白,又绕回了瞿府,天空也沉闷地一直砸小雨滴,相熟的婶娘说成亲时落小雨不好,既没将雨下透,又不是晴空万里,两口子容易成半生不熟的夹生饭。>
“往后呀...”瞿娘子声音低低的,“夫君不还没死吗?我也不会和他和离,我将他送回京郊老家去,他愿意种地便种地,愿意使点小钱做生意就做生意,左右失了一只胳膊,再也翻不起浪了。”>
含钏“噢”了一声,想了许久终于开口问,“为何不和离呢?到底看清了一个人,你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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