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的时候，吴蔚拉着张大锤子的手，低声问道，“张主任，你呢，年龄比我大，你说，刚才你说的什么‘四把叉’‘菜刀’‘棍子’都是谁？”
张大锤子笑了，说，“吴县长，这个好像积余人都知道吧？他们是亲哥仨，‘菜刀’是老大，叫郝为利；‘棍子’是老二，叫郝为顺；‘四把叉’是老三，叫郝为米。这不是啥秘密。”
“哦——这个外号起的挺有意思。”吴蔚若有所思。
“这哥几个，惹不起。这两年就是养肥的三匹狼，心狠手黑的。原来郝为国在的时候……算了，不说了。我媳妇一会儿就回来了，让你们吃饭又不吃。我看你这人挺不错，吴县长，啥前儿到县里，管我顿饭，行吧？”
“那没问题！到城里一定要去找我，不找我是拿我不当兄弟。”吴蔚知道这些村干部们最喜欢什么。他这句话，张大锤子十年后仍然会向人提起，当领导的，最应该放下的就是架子。
从得胜村出来，吴蔚又走了几个村，有的村村干部在家，有的没在。在的，就跟村干部唠两句；不在的，蹲在村头跟老百姓扯几句家常。
回县城的路上，吴蔚把头靠在靠背上，问管中山，“今天星期几？”
“星期二啊，吴县长，这就把时间给忘了？”
“哦，星期二。”吴蔚抬起头，“咱们走了几个乡镇了？你有记录吗？”
管中山心道，你不都记着呢吗，幸亏我有经验，否则的话，还真被你给问住了。他赶紧掏出本子，翻了一下，说走了六个乡镇一百二十个村。
“吴县长，积余一共13个乡镇493个行政村，咱们想走多少个村啊？”
“乡镇肯定是全都走过来。至于村，最低标准是超过半数。我不能在积余干一回，提起村名一个也不知道。这次先走一半，剩下的一半，慢慢有时间再走。在县里干一回，连村都走不过来，就是不称职。”
管中山暗吐舌头，突然想起一个桥段：县里某个部的领导，到单位两三年，二十几个人的单位人都没认全，不但会经常把人头搞混，张冠李戴，有一次上面来人，居然握着本单位工作人员的手，说这小同志是哪个科的，成为笑谈。
吴蔚这种工作方法，累是累些，但他们所做的，是以后做好工作的基础。
回到单位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
吴蔚刚坐到椅子上，管中山过来说，今天晚上要开班子会，他跟别的秘书打听，听说是研究班子分工的问题。
听了这话，吴蔚心里一动，他来积余已经半个月了，对于班子分工，盛世才一直讳莫如深，除了上次昝云飞来的时候，昝云飞主动谈起班子分工的事，到现在也没有人主动谈起过。甚至，任何一个人也没征求过他的意见。
周一下午，县人大常委会开了会，选举通过他任副县长。据说，相关的材料已经报上去了，而且，人大的任免文件已经正式印发，刚印出来，管中山就弄来了一份。
尘埃落定，该来的总要来了。——虽然在人大常委会上，24人参加的会议，他丢了5票，可好在有惊无险。
晚上开会，不可能开得时间太长。为什么要把会定到晚上呢？而且，政府班子分工的会议，有必要那么多人参加吗？如果有正式县长，恐怕盛世才这个书记得靠边儿站吧。
经过这段时间的走访，吴蔚弄清了一个疑问，为什么郝为国作为积余本县人，在一把手需要异地任职的政策条件下，能顺利接任积余县长，原来，在郝为国之前，积余一年半内换了两个县长，两任县长均死于非命。
当听到这个讯息的时候，吴蔚手脚发凉，觉得自己被罩进了一个巨大的罩子中，里面一点空气都没有，呼吸都让人觉得胸口发痛。
吴蔚没有去吃晚饭，一直坐在办公室里整理这些天获得的资料，想从里面获取一些线索，整理来整理去，越来越觉得现在的积余就是一张网，而且这张网越收越紧。
他抽出一张A4纸，在上面写下了郝氏兄弟五个的名字，又根据下乡时获得的零散的信息，画出了一张图，郝氏兄弟，是怎么进去的？他们身居高位，又怎么会轻易被人抓住把柄？如果没有举报，上面又怎么主动去查郝氏兄弟？是谁掀起了积余这场大风浪？这些问题，纠结在一起，考验着他的耐心，也考验着他的能力。
“吴县长，还没吃饭吧？”管中山进门，看吴蔚一脸的凝重，有些发怯，问道。
“哦，我不饿，是不是时间快到了？”吴蔚后面的话，更像是自言自语。
“还有十分钟。我去食堂看看，有没有什么可吃的，还是吃一点吧。”管中山想了想，说道。
“不用。‘晚上吃少’吗，一会儿要开会了。”
“那我去买些面包火腿肠来，送到招待所那头儿去，就放在茶几上。”
管中山出去了。吴蔚挺感动，自己当秘书的时候，恐怕不像管中山这样细心。随着两人接触的增多，吴蔚以前对管中山那点不好的看法，早已经烟消云散。
看看时间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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