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梧桐影，空灵月如钩。淡淡月光洒在薄纱窗帘下，疲惫的娘已经睡下，听着她呼吸均匀而缓慢，想是已经入睡，冷琮和我在楼下客厅水曲柳沙发坐下，泡上两杯茶，有些事情他再不能假装不知道，有些事情我也在无法瞒着不说。
下午，我爹登门一闹，又是骂军阀，又是求我，我和冷琮面对着无法无天的阵仗，是当真束手无策，隔着两道门还能听见巷子里围着听个一二附带以讹传讹的声响，他非但没有家丑不可外扬的心思，反而分外起劲，“那程将军最不是个东西，自己那些歪心思别当我看不出来，就见不得我的大女儿和他弟弟好，二少爷就是真心待我大女儿，哪管前些年年月艰难做了什么……”到底是娘理解他几分，也不多言语什么，反身上楼，不一会儿拿下几张大钞，崭新笔挺，似乎还散发油墨味儿。“你现在闭嘴，一句话不说，好好出去，再也别回来，这钱就都给你。”娘挡住他伸来的手，这样提出条件，他忙不迭地点头说“好”夺过钱就转身出门，也不同我和冷琮说什么，三步并两步往外头走去，那蹭坏了的袍子被卷起来，难看地飘摇。
“看他那两眼无神的样子，应该是抽大烟的。”冷琮放下茶杯，声音沉沉而肯定。我想起当时他在苏州把我往家里骗的时候对王依抽大烟痛心疾首的模样，只觉得身上发冷，便把在苏州的始末都同冷琮和盘托出，听得他双眼大瞪、额头上青筋直冒。“竟有这样禽兽不如的东西。”他咬牙切齿道。
“总觉得，姐姐，落到现在这个田地，也是迫不得已。”已经有一个多月没再看到她，今天听说她让程昊霖抓走了，又不禁担心。
“我虽没见过，但也是我的表妹。”冷琮语气里满是怜惜，继而下定决心，又似是痛下决心，“我明天去找程虹雨问问。”这样不堪的家事，同本就高攀的千金小姐和盘托出，实在难为冷琮。
我思量起与程家兄妹见面的始末，程昊霖见了几面之后仍未能分清我与王依，而程虹雨见我第一面时时趾高气扬的，不像见到故人的神情，这么些日子也从没探听过什么，也就是说，极有可能，她压根不知王依的存在，那也就没有让冷琮拉下脸皮去问的必要了。我一计上了心头，“别，你还是别去了，她未必知道，我旁敲侧击好了。”这也可以好好地保全冷琮的面子，但想到门第悬殊，这点薄面即使是保下了，又能抵得了什么呢？程昊霖为了军权地位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什么妹妹的婚姻，连他自己的婚姻都是可以去牺牲，去换取势力的，程虹雨不过一个棋子，到时候哪还能由得了她自己，苦了冷琮。
“我明天一大早，还要去浦子口，你也要上课，早点睡。”他起身，示意我也上楼去。浦子口？一个收集风土人情加八卦轶事的小记者，连着往浦子口那流言匮乏的地方走，往家拿没熟的柿子，着实不务正业。冷琮在学校的时候尚且能写出标新立异、经久流传的划时代剧本，没有道理毕了业就安心于这细碎无聊的小道消息，我愈发觉得他其实花了许多心思在那副刊之上。程昊霖，我是顶不喜欢他的居高临下的，但如今，我记起那在去往莫干山路上，作为一个政府里头的高位、一个见识高于我们、见过的勾心斗角复杂于我们认知的人，他语重心长的告诫，当真是应该往心上去的。
“你，没想去接舅舅的班？舅舅一个人守着那铺子，想想也怪可怜的。”只能先拿父子之情说事。
他挑挑眉，慢慢走在楼梯上，“最后一定会回去的，那毕竟是几代人攒下的家业，更何况我也是学这个的，终究回归到这里，守着古董铺子，研究研究甲骨瓷器，泡杯茶，回味那些古时候的字画，也是再惬意不过的日子了，但不是现在，现在还有些年轻的时候该做的事情。”
“程，”我想说他，但又觉得没有必要指明，“我们有个老师告诫我们，和当政者对着干的事情还是少掺和。”
他笑笑，“我们学校的老师不是最唯恐天下不乱的嘛，这么说话的可少啊。”他瞟了我一眼，我竟无来由地心虚，不会被他猜到是程昊霖了吧。我还想说什么，被他堵了回去，“你哥我心里有数，再说现在这个时代与前几年又不同了，正是广开言路的时候，而且之前也是得到正面嘉许的。”
原是也有官方背景的，他既然这样说了，我也稍稍安心了，看来也并不全是“野刊”，应当是相对安全的。
回到房间，我把白天没有填完的表填满，父亲这一栏终究是hi没有写上，等到他们真要追问的时候再说吧，这样不堪的人实在不愿提。
表格塞进信封，正欲上床，瞥见门后许久未碰的古琴，一时想起过去在苏州小楼里，风吹杨花、雨打芭蕉的日子，竟恍如隔世。将古琴在窗前支起，食指捧了一下，就要发出声响，赶紧按住，不能将娘吵醒，对着洒在琴弦上的月光发了会儿呆。
“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女子着一身素绿旗袍，边抚琴边吟唱，洁白的脸上红唇皓齿，眼波流转，泪光盈盈，瘦削的肩膀竟发颤，泪珠滚滚而下，落在琴弦上，却挡不住那琴弦的震荡，却增了琴声的空灵，那是个被看客围着的女子，那是个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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