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早了，他又站了起来，“好了，你往跟苏康、艾超他们交代一下明天离开东山的决定吧。”
李维民也好，马云波也好，干禁毒这么多年，见过太多形形色色的人，经历过太多风风雨雨的事，早就练就了一箱子面具走天涯的本事。敲门声响，门一打开，各怀心思，一个要攻一个要防的师徒俩一如往昔，亲切热络，“师父，快进来。”
李维民哈哈一笑，一边换鞋一边说道：“我的鼻子最灵——隔老远我就闻见炖肉的香味了。”他说着就抬头往屋里看，“于慧呢？”
马云波家还是老样子，安排虽俭朴却也温馨素雅，桌子上已经满满当当摆了不少菜，闻声他喊自己，于慧围着围裙从厨房里走了出来，见到李维民也是甚为熟稔地打招呼，“哎呀，李局长，现在要见你一面可真难啊。”
李维民握手打招呼的动作几乎是下意识的，于慧却退了退，还是跟从前一个样子，笑起来很忸怩，“别别，我手上都是油。”
“对不起，实在我早就想来吃你做的菜。”李维民收回手进屋，看着一大桌子色香味俱全的好菜不由得拍大腿，“不是跟云波说了少做点吗？这一桌子的菜！太丰富了！吃不了一会儿我可要打包带走啊！让组里的人也试试你的手艺。”
于慧不批准，跟从前一样，没把李维民当外人，“他们要吃，我哪天专门给他们做。李局，你今天必须得喝好吃好，不然我可赌气啊。”
“这你放心，云波可以做证——每次吃完你做的饭菜，我都得吃两粒加味左金丸，在外面走一个小时才干坐得下来。”
“怪不得嫂子不乐意你来我家吃饭呢。”于慧笑得开心，说了两句又回厨房忙活往了，转身的时候看马云波还傻站着，眨眨眼叫他，“还傻站着做什么，下酒菜不都做好了吗？你们师徒俩先喝着。”
于慧，怎么说呢……固然态度没变，情绪也正常，但李维民感到她似乎比从前健谈豁达多了，平时跟他打趣逗笑的话可没今天这么多。
随着马云波一起坐下，接过他递过来的羽觞，李维民郑重提示，“先定下规矩，今晚只是饮酒吃饭，不谈工作。”
马云波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笑着点头，“正合我意，不谈工作。”
于慧的手艺相当不错，李维民自家媳妇儿什么都好，就是不会做饭，这么多年锲而不舍地寻求色香味，偏做出来的东西样子看着虽好却不能吃。李维民感到自己这么多年没食品中毒都是个奇迹，之前住他们家的李飞宁可在学校食堂吃完才回家，就这事儿，这么多年来一直是李夫人厨艺生活中最大的耻辱。
后来马云波调到东山来，李飞紧接着也进了东山的禁毒大队，跟马云波越来越熟，蹭饭就蹭成了习惯，李维民也是偶然过来办事的时候有空就到他家里吃一顿家常解解馋。只是如今，味道还是那个味道，心情却再也找不回从前的那个心情了……
从狼吞虎咽到酒足饭饱，心满足足的李维民放下筷子满足地长出口吻站起来，“我往个洗手间。”
餐桌上，于慧的身子微微颤了一下，饭桌之下马云波牢牢握住她的手，指了指方向，“师父，洗手间就在那儿。”
“我还能不知道你家洗手间在哪儿？”李维民可笑地看他一眼，径直出了餐厅。于慧牢牢盯着洗手间的方向，掌心里全是冷汗，她忙乱无措地看着马云波，声音有些发抖，“你把东西放好了吗？”
马云波更紧地握了握她的手点点头，于慧又想到了什么，“上锁了吗？”
马云波盯着洗手间的门没答复，沉默的神情一下子让于慧如惊弓之鸟般差点站起来，“你怎么不上锁呢？你师父可是老缉毒警了！他哪怕闻味儿都能闻出——”
“没事，信任我。” 马云波示意她不要这么激动，笃定而安静的态度像一剂定心丸，给了于慧十足的安全感，“你镇定一点，不会被创造的。先把桌子收拾了。”
于慧看着那扇迟迟不打开的洗手间门，只能压下自己心里的惊恐开端繁忙起来。她桌子收了一半，李维民从洗手间出来了，她不由自主地偷偷视察他的脸色，感到跟之前没有什么不同，才终于放下心来。
桌子上的菜碗都收拾了下往，于慧沏了茶，这会儿已经重新冷静下来，又坐在了李维民身边。李维民转着茶杯，沉默片刻后，借着酒劲儿，忽然略显低沉地开了口：“我李维民做事几乎从不懊悔，但在云波的事上我懊悔过两次。”
马云波给他的茶杯续了点水，“懊悔？我怎么不知道师父你还会懊悔？”
于慧在一旁听着丈夫无意的揶揄，也笑着问：“哪两件事？”
李维民抬起眼，看着马云波的眼力深奥复杂中竟然糅杂着几分内疚的歉意，“第一次，是2007年12月，云波是有机会往省委党校进修学习的。为期一年，当时振江认为你是最佳人选，可我不批准，最后把名额让给了别人。”
马云波没想到他会说自己的事情，怔了一下，连忙摆手，“你提这事干吗？当时我手里有一堆的事，根本没有时间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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