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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蝶梦与幻身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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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缠成这样怕是连鬼都认不出来了。”

“搭把手搭把手,太重了,我们俩举不起来….一二、三,下去了下去了。”

“嚓嚓嚓”

“卡住了,怎么卡住了?快推一推试试。”

“嘿呦嘿呦嘿呦”

“哗——”

记得来到月影小白的第一年,隔壁山容须师父十七岁的小徒儿正平君初次下山收妖,去了一口叫忘忧井的地方,那里的人说妖在井中,正师兄就在忘忧井四周支好法器,大摆困妖阵,结果妖没收上来,却收了三百多本前朝遗作,都是一些末世凄凉,闺怨哀啼的市井隐晦文章。为了安定人心,就将那些书都当作妖处理了,一并带回了君祁山,交了纸垣阁,也就没了下文。那件事过了大概两个月,月影小白渐渐入了秋天,几乎所有的树木都换了颜色,一下子从翠绿的青山变成了五彩斑斓的花山,人还是旧人、屋也还是旧屋,但花却非花、树也非树,我问师父,何故如此?师父说是师父的师父的师父们变着戏法来旧地重游,给小徒孙们添景的。我当时深信不疑,常常在院子里坐着坐着就被一只花鼠子或者小麻雀勾引地随它们的足迹追了出去,然后迷路,然后发现月影小白别有洞天。那日,来了一只鬼面枯蝶,我就又去扑蝶,扑着扑着就看到一颗鬼面枫树,它一头躲了进去,再难分辨了。我心中赌气,向四周看去,也是处旧地,一口枯井,配着一颗歪脖松,松下是一条涓涓细流,水中有石有鱼有蟹,那歪脖松歪在水上,像是为与倒影对弈的老仙人,而那歪脖树上挂了一只秋千,还在摇晃,我寻着足迹过去,只见坐板上落了满满的秋色,像是偷偷也来玩戏,我拂去落叶,露出一本泛黄的册子,再剥开一层破旧的兽皮,是本诗册,取了《欲梳头》三个字。君祁山书常有,诗册不常有,我就那么坐着,在不管那藏在叶中的鬼面蝶何去何从,一边摇着秋千,一边随意翻看一页,页面铜黄色印着《赶秋》一篇:

星月船摇落九天,

罡风撤蝴蝶。

翼断残袖飘零舞,

恨上秋天。

郁垒隔厉鬼,

椒图锁红颜。

春花老去,

灿荫哭夏,

一梦祭秋,

拜了冬天。

后来我将此册带了回去,叫师父也口嚼月吟一番,师父点了第二句,说“撤”字极为惨烈,将罡风点缀得更加无情,将蝴蝶陪衬得更加可怜;我点了第一句,说那天我看见葱郁的树盖间星星点点的光芒里坠下一片枯叶,像记忆里的纸船一般,飘飘摇摇地落了下来,我一惊,赶紧接住了。

师父说我解得好,就将诗集赏了我。我偶尔会去荡一次秋千,随意翻上一篇,解上一签。

在黑暗的深渊里,我就觉得自己如同那星月摇船一般,萍踪无影任漂泊,飘着飘着就落了空,直直地往下坠了很久,又一头嵌进了一处更大的黑暗里,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睡啊睡啊,睡出了眼睛,又睡出了手脚,再睡得后背奇痒,总想动一动再动一动,这一动又动了许久,直到终于不再痒了,忽地像松了绑一样自在。风一吹,吹动我的睫毛,像在催我睁开眼,我给了风一个面子,就矫情地睁开了眼,风也给了我一个面子,拱了拱我不再粘腻的翅膀,我就飞了。

我针鼻儿大的脑袋里想不明白是我变成了蝴蝶还是蝴蝶变成了我。

我回头看了看自己的翅膀,呼扇呼扇,金光琳琳。可是这里……

这里是一坐开满花朵的……牢笼。

这笼子对我来说,很大,我能轻易穿过铁栏之间的缝隙,可是我却不敢出去,因为那些界限模糊的铁栏外是绝对的黑暗,而笼子里却是天光满满的缤纷花园:地面被花径覆盖,边缘被花藤缠绕,我向着头顶绚烂的白光飞了很久,却飞不到头,在我筋疲力尽放弃之时,一低头,看到了花境中央竟睡着一个……人?

翩然落下,立在一朵五月兰的花瓣上静静端详。眼似下弦,眉若沧海,琼貌凝圣雪,绛唇困明珠,非得是一字映川携月才配的稳当,许是我看得痴了,偏觉着这似有似无的嘴角余情缱绻,可惜他睡得太沉,根本不知我在看他,不然他若睁开眼,我便觉得变成蝴蝶也值了。

起初,只以为他在小睡,总会醒的,所以待我吸饱了花蜜,就腆个肚子坐等他,等他醒来看我一眼,可等我睡了又睡,醒了又醒,他还是一个姿势一动不动。

我像弹琵琶似的鼓弄他的睫毛,很虔诚地数过他两边的眉毛是不是一样多,给他的发丝打过结,甚至偷偷喂过他雏菊的花蜜,终于他在第四天他动了一下,我惶恐地躲回一朵大波斯菊的后面,他却只是翻了一个身,然而这一翻身,我却听到一阵声响。

“叮铃铃……叮铃铃”

“太吵了……太吵了”

像是被遥远的记忆拉扯回来,我震惊地飞到高处四下寻找铃声的来源,在他悄然露出的左臂上,缠着的竟然是我的铃铛一模一样的三颗铜铃。我小心翼翼地落下,左右端详:大小,估计和我四分之一的翅膀一般大;纹理,曲曲折折四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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