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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九 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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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地躲在一边,任我和辰旦二虎相争,不但天下生灵涂炭,他的心他的身也免不了被碾为齑粉。要想获得一线生机,他只能以血肉之躯挡在我和辰旦之间,然后再慢慢设法化解恩怨……因此,他必须强大,比他的大哥或父皇都更强大得多,才能让争斗的双方知难而退;还必须忍耐,忍受至爱亲人的报复和伤害,只求终有一天,他的苦心能被理解,能等到云开月出,苦尽甘来……

原来,他虽全然无心帝位,却愿意被册封为皇太子,更甘心忍受匪夷所思的七星连珠透骨钉之刑,宁可被废去绝世功力,夜夜如堕炼狱痛不欲生,也要挂帅领兵来对抗我,只是因为他必须站出来,站在我和辰旦之间,纵然是刀山火海,斧钺加身,也没有办法退后一步……

原来,他求我止步于天下二分,求我再多等几年,待他父皇宾天后再入京,不仅仅是为辰旦求,也是为他自己求,更是……为我求一个机会啊!我若大仇得报,大国一统,就注定要失去他。如果当初他死了,或许我不会像今日这般一天也过不下去,或许我还能若无其事地当我的皇帝,但我也就永远不会知道他待我的心,白白地辜负了他的一腔深情……“尺儿,你若想要这天下,这天下究竟是你的”,可是,如果没有他,我独自一人留在这污浊不堪的尘世中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浑浑噩噩地过完这一生,就算坐拥天下,又有什么意义?

原来,他从来不是要与我为敌,而是早已经深思熟虑,为他……也为我,做了最好的安排。他要把这万里江山完完整整地交到我手上,他要帮助我开创千秋盛世,辅佐我做一代明君,解开冤冤相报以暴易暴的死结,甚至打破兴亡更替治乱循环的轮回……他纵然早将生死置之度外,但没有实现这心愿,他又怎么能甘心?

这些年,星子苦苦求的不过是这样一个机会,为此他忍受一切,付出一切,卑微如尘埃,执着如铁石,因为这是他今生唯一的机会啊!箫尺忽想起,那年为星子过生日,他许下的那个愿望:“星子惟愿有生之日,每一年的这一天,都能在陛下身边服侍。求陛下成全!”当时只觉得他这愿望简直不足挂齿,却忽略了他灿烂蓝眸中的热烈期盼,他说他是狮子大开口的漫天要价……他鼓起勇气求我,其实是求我放他一条生路,也就是要我放他父皇一条生路……不然他怎么能年年月月一生一世都陪在我身边?我未曾深思,轻易便答应了他,我还郑重其事地和他拉了勾……难怪,后来他会伏在地上,哀哀地说“陛下答应了臣的”……

我暗中筹划北伐,纵然刻意隐瞒,守口如瓶,但星子本是冰雪聪明,又亲眼见过霍克的巨船利炮,恐怕早在我与恒阳国建交之前,女王方传来国书,提出可向苍冥售卖武器时,他便想到了这种可能。我的种种策划,以他的心细如发,不难发现端倪。若要打探详情,乃至从中作梗,亦不费吹灰之力。但他一直全心全意地相信我,不但从无怀疑,还竭心尽力,力促苍冥与恒阳两国缔约结盟,世代友好。

我以为星子是有意相让,其实他恐怕是理所当然地认为,他是我的人,本就该为我奉献一切。他把他的性命前程毫无保留地交到了我手上,去赌那一个万分渺茫的机会。他什么都不要,只要了我一个承诺,他相信我会给他一个活下去的机会,活下去长久陪伴我的机会。我亲口答应了他,却又出尔反尔,亲手灭掉了他这点微弱的希望,他就再也没有任何生机了……

“当初,我曾恳求陛下给我一个机会……我却不能让陛下回心转意,都是我的错,我也不敢再有所不满……”他认为这都是因为他做得不够多,做得不够好,不能让我满意。他求我放他走,决定坦然接受无可挽回的结局。他甚至还做出一副冷漠绝情的样子,不愿我伤心负疚……却万万没有想到,辰旦居然又用尼娜来逼迫他,生生把他逼到他最不愿意的父子相残的境地!

两滴清泪从箫尺眼角滚落,箫尺也懒得去擦拭。自从离开临海村,这么多年来,星子真的是太苦了,太难了!他怎么能一个人承担这么多!子扬说,这世上能救他的只有我,但我到底是来晚了。错已铸成,如何挽回?他伤得那么深,要是怪到我头上也好,但他又只是责难他自己,给自己找了一大堆罪过,否认他过去现在所做的一切,那活下去对他而言还有什么意义呢?他此后的生命,是否只剩下了看不到头的漫漫长夜?……难怪师父会说,“如果他不能化解你和辰旦之间的仇恨,无论身在何处,他这一生都不会有什么真正的快乐可言。倘若此,还不如让他死了为好,至少是死得其所。”而星子若生无可恋,我的余生又如何安放?

箫尺怔怔地凝望着那围墙上的一方澄澈蓝天,像是望着星子纯净无尘的蓝眸,沉静如水,浩瀚如海,隐藏了世上一切沧桑血泪……往者不谏,是否还有来者可追?星子,大哥要怎样才能帮到你?如果能让你如小时候那样快乐无忧,大哥愿意付任何代价,做任何事情!

箫尺随蒙铸去巡城,承嗣宫内殿便只剩了星子与子扬二人。昨日子扬寸步不离地跟着星子,星子却对他不理不睬,晾了他一整日。此时与子扬相对,星子愈发地不自在,又不知该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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