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雪莲低头扑落着裤子上的脚印,午后的阳光照在她佝偻的背上。
她看起来凄惨极了。
直起腰拽了拽紫棉袄衣襟,将黑皮包单肩挎好,用十指当木梳重新吊起辫子,又蘸了点儿吐沫胡乱擦了几下脸,拿出小镜子照了照。
不照还好,一照心理马上受不了。
这张脸,碰哪哪疼。
额头、颧骨,红的青的紫的,她又看了看已经成灰白色纱布包着的右手,心下更是一片凄凉。
秦雪莲深吸口气,劝自己:没什么是人遭不了的罪、也没什么是过不去的坎儿。
她加快脚步往道边走,可就在此时,身后有辆红色桑塔纳对她按了两声喇叭。
姜夫人一边把着方向盘,一面儿撩下车窗,傲然斜睨秦雪莲,一副你都不配我正眼瞅你的模样,眼神扫秦雪莲脚面,且行驶速度很慢。
而姜小涯是隔着他妈,探头看了眼秦雪莲,也一脸鄙视的冷笑。
倒是后座的老姜,他是一副抱歉的不得了的样子,还趁着前面的老婆儿子不注意,对秦雪莲点头道歉了一下,但姜夫人就像后脑勺长眼睛了一般,头都没回、声音响亮骂道:
“老姜你个瘪犊子,给我坐好啦!我看你真是吃饱了撑的,等到家的,看我怎么给你消食,我让你破车好揽债,破鞋的事儿你也管!”
骂完这句,这台红色桑塔纳忽然提速,嚣张地离去。
秦雪莲站在原地,捂着心脏的位置看向车后尾气,死命地咬牙,不得不再次劝自己:啥也别寻思,没必要给自个儿气倒下,坚持到路边,你行的,路边有车就好了。
然而……
“哎呦!”
甬路上,一名拄拐棍遛弯儿大爷,在经过秦雪莲身边时,看着毫无征兆就有人倒他脚边儿了,吓的他喊“哎呦”的声音都劈了叉。
大爷的第一反应是茫然慌张的四下看一眼,他也被吓的不轻,得亏看到不远处有一对儿小情侣了,赶紧摆手。
情侣里的女孩儿先是“唉呀妈呀”一声,随后就瞪大眼问大爷:“你咋的她了?她咋的了?”
还是男孩反应快:“快搭把手,去哪打个电话报警吧,这人是不是有病啊?犯病啦?”
大爷颤巍巍掏棉袄夹克里的速效救心丸,指挥小年轻:“快给她含上十粒化的她,没想过再找人咨询,倒是在这一刻真的心灰意冷了。
她想着:告也告不起,还容易被那娘俩逮住就打,恐怕马上就要没有落脚地儿了,双拳难敌四手,而能给钱最利索的老姜,不提他也罢,提了就窝火,简直是人生路最窝囊的一顿打。
是不是就剩下最后一条路?还好她会做人,那死孩崽子挥菜刀的时候,她没骂也没拿斧头怎么着。
把这委屈都跟江源达说,跟别人撕扯都没用,得去找他,让他凭良心给补上钱。
想到这,秦雪莲一顿翻兜,打地下城问了问,还是不在,干脆下车招手坐出租车去人民医院,想着在那堵江源达。
在路上时,秦雪莲还是按捺不住自己,打到了江家。
叮铃铃,叮铃铃……
苏玉芹回眸看向电话。
从回了家,就一直小心翼翼观察妻子表情的江源达,也转头看向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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